百乘国的土地,在恒河与德干高原的炙烤下,散发着一种古老而沉重的气息。
这里的风,都似乎被无形的锁链拖拽,带着神庙熏香的甜腻与汗水、牲畜粪便混合的酸腐。
阳光毒辣,将大地烤得龟裂,也照亮了这片土地上最为刺目的割裂。
这里是玩家的国度,印度裔玩家的汪洋大海。
他们的数量,如同恒河沙数,浩浩荡荡,远超中原大汉的玩家总和。
然而,这片汪洋之下,却是森严冰冷、坚不可摧的种姓壁垒。
在这名为“灵境”的世界里,它非但没有消弭,反而被赋予了更为赤裸、更为残酷的现实力量。
高种姓的玩家——那些在现实中或许只是普通中产、甚至学生的“婆罗门”、“刹帝利”,在这里,他们披上了神赐的光环。
华丽的丝绸或精良的铠甲包裹着他们,乘坐着装饰金银的象舆或战车,在城镇间穿行。
他们的目光扫过那些忙碌的Npc奴隶和低种姓玩家时,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理所当然的漠然与优越。
他们是决策者,是神庙供奉的宠儿,是战场后方运筹帷幄的“贵人”。
而低种姓的玩家——“首陀罗”、“达利特”,他们在现实中或许怀揣着进入虚拟世界改变命运的梦想,但在这里,梦想被碾碎得更加彻底。
他们生来便是炮灰的命格,为上等人作战,便是他们的全部。
他们如同工蚁,在烈日下开垦着属于高种姓玩家地主的无垠田地。
在深不见底的矿坑中,用血肉之躯挖掘着供奉神庙的金银宝石;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搬运着巨石,修筑起一座座彰显高种姓荣光的宏伟城池。
他们的意志被系统、被传统、被无处不在的“高种姓”玩家意志所剥夺。
战场上,一声令下,他们便如潮水般涌向敌阵,眼中只有麻木的执行,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悍不畏死”的、被刻入骨髓的宿命。
他们的生命,是消耗品,是数字,是垫高“贵人”们功勋的枯骨。
Npc是纯粹的、沉默的、数量庞大的背景板。
是田间佝偻着背、从日出劳作到日暮的农奴;是矿洞里眼神空洞、随时可能被塌方掩埋的矿奴;是神庙里匍匐在地、擦拭着金砖的贱役。他们是这片土地上流淌的、无声的血汗。
百乘国,一个披着古代王国外衣的、由现代玩家构成的、极端畸形的奴隶制巨兽。
它庞大得令人窒息,一座普通的县城,容纳的玩家数量便可能超过百万!
面对这样的汪洋人海,纵有千军万马,纵有惊世武艺,又能如何?杀之不尽,斩之不绝。
阿三的脑回路清奇,很离谱,很恐怖,每个城市都忙着修建寺庙,唯一的战争是对西边的伊斯兰教。
他们自己国内似乎从来没有战争,一致对外,给npc洗脑,传播佛教,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觉,就是他们全部。
这样的国家反而很难打,人太多了,而且很团结,内部几乎没有分歧。
韩星河站在一座刚被太平军艰难攻克的、尚在冒着黑烟的小城废墟上,脚下是层层叠叠、分不清是玩家还是Npc奴隶的尸体,血腥味混合着焦糊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望着城外那依旧望不到尽头、因畏惧太平军凶悍而暂时退却、却依旧黑压压一片的百乘国玩家军团,眉头紧锁如铁。
硬拼?再勇猛的战士也会被这无穷无尽的人海淹没,最终力竭而亡。
太平道再强,也经不起这种无休止的、纯粹以命换命的消耗。
“主公,这样下去不行啊!”太史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声音嘶哑,“杀到手软,也杀不完这帮人!他们的人…太多了!”
韩星河的目光越过尸山血海,望向那些在远处田野中,如同受惊蝼蚁般四散奔逃、却又被高种姓玩家监工鞭子抽打着重新聚拢的Npc奴隶。
他们的眼神,麻木,空洞,深处却压抑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和绝望。
被随意踢打、辱骂的低种姓玩家士兵,他们逆来顺受,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了眼前的迷雾,也唤醒了他记忆中那片黄巾翻卷的土地。
“他们人多…”韩星河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冰冷,“那就让他们自己…杀自己!”
“自己杀自己?”太史慈愕然。
“对!”韩星河眼中燃起两簇幽暗的火焰,“在这片土地上,最大的力量,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也不是这些麻木的炮灰…而是这被踩在最底下的泥!是这些连呼吸都被标上了价码的奴隶!”
“他们要土地,要尊严,要活下去!他们只是…缺一个敢喊出‘不’的人,缺一把点燃怒火的火种!”
国家思想层面的割裂,阶级间那深不见底的鸿沟,便是这火种最好的温床。
高种姓玩家对低种姓玩家和Npc奴隶的极致压榨,便是那堆积如山的干柴!
“传令!”韩星河的声音斩钉截铁,穿透了战场上的哀嚎与风声,“下次俘虏了奴隶,不要杀掉,都给我留着!”
“我们要告诉他们,太平道来了!来砸碎他们身上的枷锁!来给他们土地!给他们粮食!给他们做人的尊严!”
“告诉他们,他们的劳作,本该属于他们自己!供养的不是神佛,是吸血的蛀虫!”
“告诉他们,拿起锄头,拿起矿镐,拿起一切能用的东西!为自己而战!为父母妻儿而战!永不为奴!”
“永不为奴!”——这四个字,如同惊雷,第一次在百乘国被压迫至深的人们心中炸响!
星星之火,骤然燎原!
压抑了十多年的怒火,被这来自异域的解放宣言彻底点燃!
被许诺的土地和自由,如同绝望深渊中唯一的光!
第一批奴隶聚集,左右左给他们讲述着“黄天当立”的理想,描绘着没有种姓、人人有田耕、有饭吃的图景。
“婆罗门生来高贵?那是谎言!是套在你们脖子上的绞索!”
“土地是你们开垦的!粮食是你们种出来的!黄金是你们挖出来的!凭什么要供奉给那些从不劳作的神佛和‘贵人’?”
“杀了他们,你们就是这片土地的主宰,永不为奴!”
口号如同瘟疫,在npc奴隶中疯狂蔓延,麻木的眼神开始闪烁,绝望的心灵开始悸动。
反抗,如同沉寂千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短短一个月!
一支由矿奴、农奴、贱役、以及少量倒戈相向的低种姓玩家组成的庞然大军,如同滚动的雪球,在百乘国的腹地疯狂膨胀!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许多人身上还带着鞭痕和镣铐的印记。
但他们的眼中,燃烧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光芒!那是仇恨,是希望,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们每天接受着太平道骨干最狂热的“布道”,那些关于土地、尊严和“永不为奴”的誓言,如同烈酒,灼烧着他们的灵魂,赋予了他们超越肉体极限的勇气。
接下来的事情,变得“简单”而血腥。
太平军精锐化作锋利的矛尖,撕裂城池的外壳。而紧随其后的,是五十万咆哮的奴隶大军!他们如同决堤的怒涛,冲垮城门,涌上街道,冲向那些象征着压迫的神庙、庄园和官衙!
“杀!杀光那些高种姓老爷!”
“烧了那吃人的神庙!”
“抢回我们的粮食!抢回我们的土地!”
“永不为奴!”
怒吼声响彻云霄,曾经高高在上的高种姓玩家,此刻惊恐地发现,他们眼中那些温顺如绵羊、可以随意驱使宰割的“牲口”,变成了索命的恶鬼!
玩家士兵组成的防线,在奴隶大军那完全不顾伤亡、前赴后继的疯狂冲击下,如同纸糊般脆弱。
一个高种姓玩家倒下,立刻被无数双脚踩成肉泥,一座华丽的庄园被点燃,火焰映照着奴隶们狂喜而扭曲的脸。
解放!一座又一座城池在奴隶的怒吼中被“解放”。
太平道兑现着诺言:打开官仓,将粮食分发给饥饿的奴隶,将地契(哪怕只是简陋的木牌)塞到那些颤抖的手中。
将缴获的武器武装起新的反抗者,每一座被攻陷的城池,都意味着更多的奴隶被唤醒,更多的“战士”加入这支滚烫的洪流!
然而,代价同样惨烈。
百乘国的高种姓玩家们,从最初的震惊和混乱中迅速反应过来。他们调集了更庞大、装备更精良的军队。
玩家的数量优势,是他们最大的依仗。一波又一波,如同无穷无尽的蝗虫,从四面八方扑来。
奴隶大军的冲锋,是悲壮的,他们缺乏训练,没有阵型,只有一腔热血和同归于尽的疯狂。
在玩家军队严整的阵型、密集的箭雨、锋利的刀锋面前,他们成片成片地倒下。
他们用生命去消耗敌人的箭矢,用血肉之躯去迟滞敌人的脚步,用同归于尽的疯狂去撕开哪怕一道微小的缺口!
每一座城池的“解放”,都伴随着奴隶大军尸横遍野的惨烈景象。
五十万大军,可能在一次大型会战后,便锐减过半。
但很快,新的奴隶从解放区涌来,新的仇恨被点燃,这支军队又在血与火中,顽强地、畸形地重生,甚至变得更大!
这是一场用生命填平的战争,一场底层奴隶用血肉之躯,硬撼玩家数量洪流的悲歌。
韩星河站在高处,望着又一次尸山血海的战场。
奴隶们正在欢呼胜利,蹂躏着残敌,分抢着战利品。
他们的脸上混合着狂喜、疲惫和未干的泪痕。
而远方,地平线上,新的、更加庞大的玩家军团扬起的烟尘,已经隐约可见。
国战击杀榜,太平道的击杀数字,在过去的每一个月,都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疯狂跳动着——至少增加五六百万!
这五六百万的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百乘国玩家的生命。
但韩星河知道,这其中,至少有同等数量、甚至更多的奴隶和低种姓玩家,倒在了冲锋的路上,倒在了“解放”的途中。
他们的名字,不会被计入榜单,只会化为这片沉重土地上,无人记取的尘埃。
“永不为奴…”韩星河低声重复着这个浸透了鲜血的口号,声音在风中飘散。
他望着那些在尸堆中翻找食物、眼神中开始重新燃起麻木的幸存奴隶,望着远处那象征着新一轮残酷杀戮的滚滚烟尘。
焚枷之火已燃,但这条通往“自由”的血路,才刚刚开始。
前方,依旧是深不见底的、由玩家数量构成的绝望之海。
或许,曾经也有人想反抗,只是没有实力罢了,太平道的出现正好是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