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亿啊！小山！300亿啊！”
家中，早已发福的小舅站在客厅的电视机跟前，双手叉腰，围着茶几来回的踱步。
苏远山和回来过周末的母亲坐在沙发上，母子俩看得他直乐。
笑过之后，张秀云看了一眼厨房那边正在忙碌的保姆，瞪了弟弟一眼，呵斥道：“要谈正事去书房，别打扰我看电视。”
“好吧，小山，我们去书房。”
……
和小舅在书房坐下，苏远山又亲自给他沏了杯茶，这才笑眯眯地看着小舅：“前天晚上没打我电话吧？”
“那倒没有，我本来就在省城这边。”小舅倒是挺老实，端起苏远山递过来的茶杯，吹了吹后抿了一口，轻叹了一下道：“你别说，这个300亿真的有点把我吓到了。”
当昨天，双十一促销的最终结果出来后，最终销量定格在了292亿多一点。
四舍五入取个整，刚好300亿。
“其实我以为能有五百亿的……”苏远山呵呵一笑：“不过今天上午复盘之后，发现第一次就有三百亿，确实已经到了极限了。”
“还五百亿……你知道我们一年的销售额多少？”
“你都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苏远山一摊手，打趣道：“小舅你不会是真怕了吧？”
“老实说我是真怕了，虽然你一直都在说互联网是未来，我也一直相信，但我觉得那起码下一代人才能成熟……豁，没想到这么快。”张克自嘲的一笑：“真有幸啊！直接赶上了。”
“嗯，其实这次双十一大促的热销，也给远芯提了个醒，今后的销售渠道，线上也是一个必须重视的重心，甚至它还会涉及到远芯线下体验店的布局。”说着苏远山望向小舅：“不过小舅，线上购物大爆发，这可利好快递行业，你可是横竖都不吃亏的。”
“话是这么说，但终究我们还是家电连锁为主。”
苏远山笑望着小舅：“小舅你是不是想在家电连锁前面加上网上二字？”
张克一拍大腿：“对！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加，该怎么加……嘿嘿……所以这不找你取经来了么？”
“唉……你是把我当神仙了啊小舅……”
苏远山一边笑着叹气一边摇头——这是他真实的情绪表达。
如今的线上和线下以及家电行业的发展与规模……早已经不是苏远山“经验”中的那个模样。
譬如互联网购物这一块，tb，亚马逊独占鳌头，ebay，8848等紧随其后，而线下方面，小舅的华远虽然领先，但后面紧跟着的几家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霓国和棒国也在大力进军国内……
可以说，如今国内的家电市场，正处于极度的乱世阶段。
换句话说，就是苏远山没有任何经验可循了。
但有一个方向，苏远山是能把握住的。
就是线下，终究要被线上所蚕食，并最终取代。甚至就连电器城，也会在各大品牌厂家线上直销中失去优势。
而当互联网彻底进入人们生活后，以往看似无比牢固的“厂、代、销”模式也会被打破重组。
苏远山又不是营销专家，自然没办法给小舅解释得太过清楚。
“线上肯定是要走的，而且必须要走。在走的时候，小舅你还要考虑清楚……家电超市，拥有什么样的不可替代的优势。”
张克微微一怔，然后陷入沉思。
苏远山微笑着继续道：“其他意见我真没办法提，我只是坚信一点，就是互联网才是未来——如果你实在无法把握住从线下往线上转移的机会，那就把物流把握住。”
张克倏然一惊：“放弃电器城？”
“谁说让你放弃了？我是说……相比起来，物流更重要。”苏远山摇了摇头：“我实在搞不懂，你有物流又有家电城，怎么会做不起来网上家电超市？”
“做好仓储管理，搞好售后服务，提供次日送达——只要这三点做好了，哪个消费者都会买账的啊小舅！”
苏远山不知道小舅能不能成为新一代的“京东”，但相比当年的京东，他拥有的条件可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如果这都不能成，那苏远山就只能让小舅安心搞物流算了——不是那块料，苏远山也没辙啊。
小舅在家里吃了顿晚饭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离开时，苏远山终于还是舍不得看着小舅陷入迷茫，于是在送小舅出门的时候，给了他一条建议，让他去和京东联系一下，看能不能把京东全资收购了。
如果能收购，就把所有线上业务交给京东那边负责。
第二天，苏远山把下午的课调到了上午。
因为下午，他要和远芯新任的总架构师见一面。
是的，吉姆·凯勒来了。
……
“吉姆，好久不见。”
苏远山从沙发上起身，对着随高晓第进门的吉姆·凯勒伸出手，随后大步上前，可谓给足了面子。
为了挖这位老哥，高晓第做了大量的工作，光是硅谷就跑了八趟。
至于说卡莉那边，并没有出现让苏远山担心的情况，毕竟吉姆很早就表示没有了挑战，要准备离职……而卡莉这人嘛……属于你要走就走，姐绝对不留的那种人。再加上她的目标现在很大程度上都放在了消费类电子产品上，并不认为cpu部门离了谁就转不动了……
于是，在百般的诱导下，吉姆·凯勒终于答应了入职远芯——作为总架构师，他必须保证每年有半年时间在沪市研发中心这边。
今天，便是他抵达沪市的第二天。
“山总。”
吉姆稍微有些不太适应，但很快还是与苏远山聊了起来。
毕竟，他在cyrix的时候，苏远山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三人落座后，苏远山以远芯cto的身份对吉姆的到来表示了欢迎，然后便和吉姆·凯勒聊起了远芯cpu架构的现状。
——这屋子，从苏远山开始，到高晓第，再到吉姆·凯勒……刚好是远芯三代的掌舵人。
*
*
日子随着气温的降低一天天过去，很快日历便翻过了2007，来到了2008。
一月十五号，远芯2008年度的第一场执行董事会在行政大楼的楼顶花园进行召开。
每个参与会议的执行董事，都早已准备了厚厚文件，个个都摩拳擦掌，眼含期待。
——原因嘛……自然很简单，因为随着全世界各国的努力，全球的经济开始走向复苏。
而远芯为了应对危机所准备的现金储备，也是时候拿出来了。
“好了，不闲聊了，今天会议由我主持。”
苏远山从沙发上坐直身子，翘着二郎腿，把文件夹放在膝盖上，笑眯眯地看了一圈众人。
“首先对去年的国际和国内经济形势做一个简单的总结。”
“去年，我们都知道次贷危机爆发，华尔街诸多投行陷入了危机，雷曼兄弟甚至都宣布了破产，同时危机也波及到了欧洲，影响到了我们这边。但次贷危机并没有阻止国内的金融改革步伐，相反，它给予了我们足够的警戒。”
苏远山说着乐呵呵地望向对面坐在pony身边，一脸严肃的马老师。
——马老师在历经双十一后，也正式被和他有着良好私下关系的pony推荐进了执行董事会，然后获得了几乎所有人的一致同意。
毫无疑问，在座的诸位，都被tb的快速崛起有点震住，并明显地意识到，在未来，tb这样的互联网购物网站将会成为一方霸主。
只不过马老师在会前还和所有人都聊得火热，但在会议开始后就严肃了起来，这表明……他确实还是有点紧张。
毕竟嘛……在座的各位都是他耳熟能详的大佬，是国内企业界最顶级的豪门。
“所以，国家顶住了压力，开放了互联网金融牌照，对民间借贷和融资进行了规范——我们需要看到的是，国家是希望通过这些举措，来完成大放水之后的资本良性流动，以此来刺激生产和消费。”
“除此之外，国家对股票和证券市场的改革也在进行，最迟今年中旬，应该就能出台各项制度，完善证券市场的同时降低门槛，为外资进入国内进一步提供方便——如果连起来看的话就是，国家希望国内金融市场逐渐走向全球化。”
“这背后的逻辑，是国内产品的竞争力，是国内互联网产业的蓬勃发展和领先世界，是东亚半导体产业链逐渐成型……”
随着苏远山的总结，在场众人脸上纷纷有些感慨，特别是最早那一批人——远芯执行董事会的第一批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半导体行业的。
他们可以说是亲眼目睹了国内半导体在这十几年来的发展——如果按照远芯成立来算，现在刚好是十七年。
十七年间，国内半导体产业从自产率不足百分之三、工艺落后世界三代、所有设备全靠买，再到如今拉扯起一条从上游原材料到电子电器产品最终端……
可以说，在座诸位，功莫大焉。
“但就如同我以前一直强调的那样，当技术的发展不足以抵消人民群众对物资增长的需求时……那么动别人碗里的蛋糕便变得不可逆转——在过去数年，我们一直遭到针对，制裁，便是具体的体现之一。”
“所以从这点来看，次贷危机，确实是我们的一场机会。”
“那现在，就看我们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了。”
苏远山翻开文件，再次笑着望向众人：“今年很特殊，除了是经济复述的一年之外，同时也是我们的奥运年，更是，我们全面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的一年！所以，正如同我在94年所说的那样……”
听到苏远山的这句话，除了少数几人，其余人都有些茫然。
丁垒一向是个不怕的主儿，当即举手道：“山总，你说了啥？我们不知道啊。”
此言一出，众人就都笑了起来。pony也在一旁搭腔道：“确实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是说互联网思维。”
于是丁垒便是一愣，他讪讪一笑：“好像是这么说的，不过当时我不够格，没机会听——席总，田总，说的啥？”
席小丁一直保持着微笑，此时见丁垒问道，他扭头望向田耀明：“好像确实说的是互联网思维。”
“推论一下，显然是的，而且我打赌，他下一句就是说：我们要具备移动互联网思维。”田耀明乐呵呵地冲苏远山一扬头：“是不是？”
苏远山笑眯眯地点头。
“是的，移动互联网思维。”
说完后，苏远山便很有些感慨地望向对面四人。
丁垒，张晓龙，pony，马老师——这四人，在历史上，可以说就一定能够代表整个互联网了。
但在移动互联网时代……他们都无一例外地缺席了某个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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