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北方所提及的那人,正是省纪委排名第四的副书记。
荆明凯。
自打荆明凯跟随路北方前往秀山处理崆洞金矿等事宜,短短半月,他便被路北方的人格魅力深深折服,对这个敢作敢当的年轻人心悦诚服。
同样,路北方也在这半个月里,深切感受到荆明凯为人刚正不阿,二人彼此间,萌生出惺惺相惜的情谊。
事实上,路北方心底对历来几任组织部门领导的独到眼光,钦佩不已。就省纪委提拔的人员而言,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担任过纪委副书记一职的周炳军、宋云海,亦或是眼前的荆明凯,这些人皆为人刚正、品行端方!
当然,路北方先后与乌金敏、荆明凯接触,这背后是他对纪委工作流程的深刻洞察。他深知,纪委一旦启动调查程序,对于一般干部而言,那将是难以承受的考验。
纪委的调查,与公安人员的调查,方式不同,纪委尤其擅长对调查对象展开心理攻势。就一般存在问题的干部而言,倘若真被纪委请去协助调查,未必扛得住那股强大的心理压力。
荆明凯的办公室与纪委书记乌金敏的办公室,仅有两室之隔。
然而,路北方深知荆明凯身处开放式办公室,那里人员繁杂,不方便说话。宦海沉浮多年,路北方早已褪去青涩与莽撞,深知自己身处高位,一举一动皆需谨慎。
特别是在省纪委这样的敏感部门,若行事张扬,无疑是将荆明凯置于风口浪尖。因此,他必须小心谨慎,如履薄冰,这既是对荆明凯的保护,也是对局势的深刻洞察。
于是,这天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路北方便约了荆明凯在美食街,一处热闹的烧烤摊前碰面。
烧烤摊上,肉香四溢,烟火缭绕,周围的人们谈笑风生,喧嚣热闹。
谁也没有在意坐在一角的路北方和荆明凯。
路北方与荆明凯相对而坐,待烤串上桌,各自打开一瓶啤酒,路北方神色凝重,缓缓开口,将席茹玉杀夫一案的始末,以及她在审讯中招供出诸多原委,一五一十地告知了荆明凯。
说话间,路北方还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份材料,递给荆明凯道:“这是席茹玉的女儿找到我时,她讲,我记下来的材料,你看看。”
荆明凯接过材料,草草扫了一眼,顿时怒目圆睁,猛地一拍桌子:“娘的!这高振波,竟如此丧心病狂、心狠手辣!家暴自己的女人也就罢了,还让自己漂亮的老婆去当诱饵,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轻声点!”路北方见荆明凯反应如此激烈,心知他嫉恶如仇之辈。但是,路北方还是抬手轻压,示意荆明凯情绪稍平,轻声说话。
接着,路北方盯着荆明凯道:“明凯,下午的时候,我为此事找过乌金敏书记,他已表态会调查衣瀚林和李京平。可我想要知道的,就是在我手头栽下的那批人,到底有谁,还在想妄图将我扳倒?我希望你在衣瀚林和李京平身上,着重帮我深入挖掘这方面的东西。”
荆明凯不需要详细听,就完全领会到到路北方的意图,他眉头紧锁,目光如炬:“路省长,您放心!我荆明凯虽不才,但也懂得正邪不两立。这事儿,就交给我吧,我定要把那些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都揪出来,让他们无所遁形!”
路北方欣慰地点点头:“有你这话,我万分感激!来,咱碰一杯。”
荆明凯点头后,这事儿,便定了下来。
……
路北方向乌金敏汇报了席茹玉交待的问题后,乌金敏虽然拍着胸脯保证,会准备派人下去调查。
但在这之前,他还是将此事,向省委书记纪金来进行了汇报。毕竟,衣瀚林身为省人大副主任,也是副省级官员。此事一旦查实,影响巨大。
纪金来在办公室,听了乌金敏的汇报后,面色凝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思片刻后说道:“这事儿,是路北方向你汇报的?”
“对的,就是他汇报的。现在,席茹玉所住的位置,就在滨江区与告城区交界处,当时出警的,就是浙阳开发区的公安。我估计,路北方作为开发区书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才向我进行汇报。”
纪金来一听纪委要出手调查人,事实上,他的心里,早就开始盘算起来。毕竟,乌金敏所汇报的事情,就是违规发展人大代表这件事,说起来性质可大可小。若是纪委真较起真来,深入调查下去,那说不定就会牵出一连串的问题,到时候自己可就难以脱身了。
但是,纪金来的心中,也有思量。衣瀚林作为前朝“老兵”,在过往岁月里虽身居高位,却早有风闻其行事存在诸多不当之处,身上背负着污点。此次案件牵扯到他,于纪金来而言,恰似瞌睡遇上了枕头。
他深知,这或许是拨乱反正、肃清官场不良风气的绝佳契机。若能借此机会,将衣瀚林这类有问题的官员绳之以法,既能彰显党纪国法的威严,又能给其他官员敲响警钟。
想到这,纪金来神色一凛,坚定地对乌金敏道:“查!不管涉及谁,都要一查到底,绝不能姑息养奸!”
不过,纪金来在说了这话后,又道:“但是,你们也要注意方式方法,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舆论波动和社会影响。”
乌金敏赶忙点头应道:“纪书记,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严格遵循程序,依法依规展开调查,努力做好舆情监控。”
从纪金来办公室出来后,乌金敏立刻召集省纪委相关人员开会,详细部署调查工作。他强调此次调查的重要性与敏感性,要求调查人员务必保持高度的责任心和保密意识。
就这样,衣瀚林、李京平等人,就这样毫无征兆,被带到了省纪委的“喝茶”。
衣瀚林穿着笔挺的西装,面色却阴沉得可怕,一进房间就大剌剌地坐下,眼神中透着不屑。
林振华神情严肃,率先开口:“衣瀚林同志,今天请你来,是想就席茹玉杀夫案中涉及到的一些问题和你核实一下。席茹玉在审讯中提到,高振波帮她申请省人大代表获取政治资源,这事儿是你批的,你对此是否知情?”
衣瀚林冷哼一声,双手抱在胸前:“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我每天事务繁忙,哪有精力去管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林振华不紧不慢,继续说道:“那请问,在人大代表的选举过程中,你有没有介绍或者打招呼,批准过一些不符合条件的人进来?”
衣瀚林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林振华及工作人员大声痛骂:“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我衣瀚林行得正坐得端,在人大工作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你们这是恶意诬陷!我要向上面反映,我要见乌金敏!!”
林振华示意工作人员保持冷静,他站起身来,目光直视衣瀚林:“瀚林同志,请你冷静。我们纪委的调查是依法依规进行的,每一个问题都有其依据。如果你真的没有问题,又何必如此激动?我们只是希望你能配合调查,把事情说清楚。”
衣瀚林却根本不听,依旧在房间里大声叫嚷,试图用这种激烈的方式来掩盖内心的慌乱。
林振华看着衣瀚林的表现,心中更加笃定此事必有蹊跷。他冷静地说道:“瀚林同志,现在拒绝配合调查并不能解决问题。如果你继续这样无理取闹,我们只能按照相关规定采取更进一步的措施。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是配合调查早日还自己一个清白,还是继续执迷不悟。”
衣瀚林听到“更进一步措施”时,嚣张气焰终于减弱了几分,他喘着粗气,一屁股重重地坐回椅子上,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权衡利弊,嘴里依然嘟囔着:“我能有什么问题,你们随便问。”
林振华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衣瀚林同志,我们既然找你谈话,必然掌握了一定的线索。现在给你一个主动交代的机会,希望你能把握住。要不,从别人那里,依然能找到你违规的证据。”
听闻这话,衣瀚林脸色黯然,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交代:“高振波通过别人牵线搭桥,约我吃了几次饭。在饭桌上,他有意无意地提到席茹玉,说她有能力、有热情,想让她在人大代表这个位置上发挥更大的作用。我当时鬼迷心窍,觉得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还能卖高振波一个人情,就……就帮着操作了一下。”
林振华一边认真记录,一边继续追问:“在操作过程中,有没有涉及其他违规行为?比如利益输送之类的。”
衣瀚林眼神闪躲,犹豫了一下说道:“高振波说是感谢我帮忙,也宴请了我们几回。至于利益输送,真没有!”
“除了高振波,席茹玉还交待你们多次聚会,一起高量针对路北方同志之事,这又是怎么回事?”荆明凯已经打过招呼的林振华,此时紧紧抓住关键信息,步步紧逼。
衣瀚林身体一震,脸色变得煞白:“没,没有啊?”
“真没有?”
“那怎么席茹玉还提到,你们共议了针对路北方的事情?就因为路北方让你退居二线?让李京平受了处分?让高振波被双开!”
衣瀚林一听路北方的名字,脸色骤变,额头上青筋暴起,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手指着林振华,愤怒地咆哮道:“你们这是捕风捉影、恶意诬陷!路北方的事和我没关系,别想往我头上泼脏水!”
然而,林振华面色平静,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衣瀚林,丝毫不为所动。他缓缓开口,语气沉稳却充满威慑:“衣瀚林同志,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们已经掌握了一定的线索,才会找你谈话。如果你继续隐瞒,一旦我们从其他渠道查实,你的处境只会更加不利。”
衣瀚林在林振华强大的气场和压力下,气势渐渐弱了下去。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双手抱头,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无奈:“好吧,我承认,确有此事。我们聚会时,确实议过针对路北方之事!谁叫他让我退居二线,我心有不甘!”
“你们有哪些人?”
衣瀚林冷汗淋漓,抹了抹额头道:“这……这些人,主要有蔡常委、李京平、高振波、衣海凡。”
“你不知道,这是拉帮结派,扰乱浙阳官场秩序吗?”
……
而对于省进出口公司的李京平调查,也有了重大突破。
除了参与蔡忠、衣瀚林的小团体外,李京平胆大妄为,违规操纵下面的二级公司,也就是高振波所在公司,精心构建复杂的利益链条,将国有资产,暗中输送给二级公司,再由二级公司,转移到某些特定对象,从而中饱私囊,行为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