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五年的南京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繁华。
宽阔的街道上商铺林立,来自全国各地的商旅络绎不绝。
最引人注目的是,这座城市的人口在短短数年间几乎翻了一番。
站在修缮一新的吴王府最高处的观景台上,苏宁俯瞰着这座生机勃勃的帝都。
十四岁的他,如今已经隐隐有了几分少年君王的威仪。
“殿下,”马和躬身禀报,“根据最新统计,南京城的新增移民已经超过二十万户。其中大部分都是最近十年内迁入的。”
苏宁不动声色的微微颔首,目光依旧注视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些新移民,可有什么异常?”
“表面上看一切正常。”马和回道,“他们大多从事手工业、小商贩等营生,与本地居民相处融洽。但属下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
“说。”
“这些新移民,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双亲子女美满,而且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异常和睦。”马和压低声音,“更奇怪的是,他们似乎都受过良好的教育,就连最普通的工匠,也能识文断字。”
苏宁的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继续观察,但不要打草惊蛇。”
“诺。”
此时的南京城,确实处处透着不寻常。
在城南新开发的一片居民区里,来自山东的木匠张大全一家,是半年前才迁入南京的。
张大全在城西的家具作坊做工匠,妻子王氏则在街口开了家小小的绣庄。
他们有一双儿女,儿子在孝陵学堂读书,女儿跟着母亲学刺绣。
“张大哥,今儿个收工早啊!”邻居李老汉热情地打招呼。
张大全笑着回应:“东家仁厚,说是天热,让我们早点回来歇着。”
这样和谐的场景,在南京的新移民区随处可见。
这些新来的居民勤劳本分,与人为善,很快就融入了当地的生活。
然而,在谨身殿内,朱元璋正听着毛骧的密报,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新移民,查清楚来历了吗?”
毛骧跪地回禀:“回陛下,表面上看没有任何问题。他们来自全国各地,有的是为了子女能上孝陵学堂,有的是听说南京工钱高。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臣发现,这些新移民中,好像并不想和别人发生冲突,几乎都是特别的低调和务实。”
朱元璋沉默良久,突然问道:“太子知道这件事吗?”
“太子殿下似乎并不知情。”
“那这些新移民和吴王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这些移民都是在十年间陆续出现的,但是和吴王的钱庄、商行没有任何关键,虽然明熥商行在应天府和北平等地都有开发房产,但是这些房产因为价格高昂,这些新移民能够买得起的少之又少。”
而就在朱元璋沉思之际,太子朱标快步走入殿内:“父皇,允熥来了,说有要事禀报。”
“噢?”
苏宁走入殿内,行礼后直接切入正题:“皇爷爷,父王,孙儿准备在大明十三省全面推行银票制度。”
他展开一幅巨大的地图:“如今大明钱庄在十三省已有分号二百八十处,明熥商行的货栈更是遍布全国。若是全面推行银票,可以极大促进商贸流通。”
朱标惊讶道:“允熥,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啊!”
“父王放心,”苏宁自信地说,“孙儿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孝陵学堂培养的算学人才,足以支撑这套体系运转。”
朱元璋凝视着孙子,突然问道:“允熥,你可知道最近南京城来了很多新移民?”
苏宁面不改色:“孙儿略有耳闻。这是大明繁荣的象征啊。”
“是吗?”朱元璋意味深长地说,“朕怎么觉得,这些新移民,和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呃?皇爷爷何出此言?”
“哼!朕可是听说这些新移民在明熥商行购买了房产,很多都是奔着你的孝陵学堂来的。”
苏宁坦然承认:“皇爷爷明察。这些新移民中,确实有一些购买了商行开发的房产,也确实有一些是奔着孝陵学堂来的,但是孟母三迁不是人之常情吗?总不能因为他们是新移民就拒绝出售房产吧?”
这个坦诚的回答,反而让朱元璋放下了疑虑。
主要还是锦衣卫的调查没有任何问题,强行把苏宁和新移民联系在一起的也是无厘头。
……
从谨身殿出来后,苏宁直接来到了位于吴王府西侧的大明钱庄总部。
这里已经成为一个庞大的金融机构,每天处理的银钱往来数以百万计。
“殿下,”钱庄大掌柜何云连忙躬身行礼。
苏宁点点头:“嗯,干的不错!继续再接再厉。”
“是!殿下,阿福先生已经在等待着了。”
“嗯。”
接着苏宁便是走进大明钱庄的内部,然后通过一处密道来到了一处隐秘之地。
此时,那个AI机器人阿福已经在那里等待着了,“阿福见过主人。”
“嗯,十年来的新移民还是太频繁了,已经引起了朱元璋的怀疑。”
“是!主人,接下来会更隐蔽一些。”
“二十万户已经能凑齐四十万大军,虽然很多还都是女兵,但是也应该能应对非常之事了。”
“主人,如今朱元璋和朱标都是挺器重你的,按理说应该很有几率成为皇太孙吧?”
“哼!不要把期望放在别人的身上,另外历史的修正能力还是很强的。”
“主人是担心朱元璋是在像永乐帝忽悠朱高煦那样忽悠你?”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所以如今的安排才是不得不防。”
与此同时,在城东的一处普通宅院内,一场秘密会议正在进行。
“主上有令,尽可能的融入身边的新环境,不要引起别人的怀疑!只蛰伏!待战时出奇效。”一个中年文士对在场的十几个人吩咐说道。
这些人表面上都是普通的商人、工匠,实际上却是苏宁精心培养的核心班底。
“请回复主上,属下等必定不辱使命。”
……
此时的太子东宫,朱标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太医,本宫这几日总觉得胸闷气短,这是何故?”
太医仔细诊脉后,疑惑道:“殿下脉象平稳,并无大碍。或许是近来操劳过度,好生休养即可。”
吕氏在一旁担忧地说:“太子爷,您这些日子确实太辛苦了。不如奏请父皇,让允炆帮您分担一些政务?”
朱标摇摇头:“允炆年纪尚小,还是让他专心读书吧。”
他走到窗前,望着西边吴王府的方向,轻声叹道:“允熥那孩子,最近是越来越能干了。”
洪武二十五年的这个夏天,南京城表面上一片祥和,暗地里却潜流涌动。
新移民的不断涌入,大明钱庄的迅速扩张,孝陵学堂的人才辈出,这一切都在悄然改变着大明的格局。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苏宁知道,他精心布置的这盘大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那些看似普通的新移民,实际上是他为将来准备的重要棋子。
他们散布在南京的各个角落,随时可以成为他逆天改命的重要一环。
然而,就在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世景象之下,一场巨大的变故正在悄然逼近。
没有人会想到,洪武二十五年的这场繁华,竟会成为一个时代的转折点。
“殿下,”马和轻声提醒,“该去孝陵学堂参加今年的毕业典礼了。”
苏宁收回思绪,整了整衣冠。
他知道,今天又将有一批经过新式教育的学子走出学堂,进入大明的各个领域。
这些人,将是他改变这个时代的最重要力量。
走出吴王府时,苏宁回头望了一眼这座承载着太多意义的府邸。
那一刻,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山雨欲来风满楼。
……
洪武二十五年的四月,南京城迎来了最宜人的季节。
秦淮河畔杨柳依依,紫金山下百花争艳。
然而,这片祥和之下,却暗藏着令人不安的涌动。
四月十五日的朝会上,太子朱标一如既往地站在朱元璋身侧。
细心的官员发现,太子的脸色比平日苍白,额头上不时渗出细密的汗珠。
“父王,”苏宁在退朝后关切地走近,“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朱标勉强笑了笑:“无妨,可能是昨夜批阅奏章晚了些。”
朱元璋也注意到了长子的异常:“标儿,政务固然重要,但也要保重身体。”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朱标躬身行礼,却在直起身时一阵眩晕,险些摔倒。
“父王……”苏宁眼疾手快地扶住朱标,触手之处只觉得对方的手臂异常冰凉。
“快传太医!”朱元璋厉声喝道。
朝堂上一阵骚动,官员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太医匆匆赶来,为朱标诊脉后,眉头紧锁:“太子殿下脉象紊乱,气血两亏,需要立即静养。”
朱元璋当机立断:“从今日起,太子暂停一切政务,在东宫静养。”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竟是朱标最后一次出现在朝堂上。
四月二十日深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苏宁。
“殿下!殿下!太子……太子不好了!”东宫太监跪在吴王府门外,泣不成声。
苏宁来不及更衣,立即赶往东宫。
一路上,他的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东宫寝殿内,朱标躺在床上,面色灰败,呼吸微弱。
吕氏和朱允炆跪在床前痛哭,几位太医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
“父王!”苏宁扑到床前,紧紧握住朱标冰冷的手。
朱标勉强睁开眼睛,看到苏宁,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允熥……你来了……”
“父王,您要坚持住,太医一定有办法的!”
朱标微微摇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书案,“那里……有一份奏章……是为你写的……”
就在这时,朱元璋也赶到了。
老皇帝看到长子的模样,浑身一震,几乎站立不稳。
“标儿!”朱元璋快步走到床前,老泪纵横,“朕已经下令全国寻找名医,你一定要挺住!”
朱标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父皇……儿臣不孝……要先走一步了……”
“胡说!你还年轻,说什么傻话!”
然而,朱标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在黎明前的最后时刻,他紧紧握住苏宁和朱元璋的手,用尽最后力气说道:“大明……就托付给……你们了……”
洪武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一日寅时,大明太子朱标薨逝,年仅三十七岁。
整个南京城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钟声长鸣,百官素服,百姓自发罢市,为这位仁厚的太子哀悼。
朱元璋把自己关在谨身殿内,整整三日不饮不食。
当殿门再次打开时,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帝王,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
“允熥,”朱元璋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你父王……临走前说了什么?”
苏宁将朱标临终的话如实相告,同时呈上那份在书案上找到的奏章。
朱元璋展开奏章,只见上面是朱标工整的字迹:
“儿臣自知时日无多,特此上表。允熥聪慧过人,见识卓绝,虽年幼而有大志。望父皇善加培养,使他日能辅佐明君,保大明江山永固……”
看到这里,朱元璋的手开始颤抖:“他……他到死都在为大明的江山着想……”
太子暴毙的消息迅速传遍全国,各地藩王纷纷上书请求回京奔丧。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燕王朱棣的奏章,他在信中不仅表达哀思,还暗示应该尽早确立新的储君。
“看来,有人已经等不及了。”朱元璋冷笑着将朱棣的奏章扔在一边。
“陛下,”礼部尚书任亨泰在朝会上直言,“国不可一日无储君。如今太子薨逝,应当早日确立新的继承人。”
朱元璋面无表情:“太子刚刚去世,你们就急着要立新储君?”
“臣等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
“够了!”朱元璋猛地起身,“朕自有主张!退朝!”
回到谨身殿后,朱元璋单独召见了苏宁。
“允熥,你可知如今朝中都在议论立储之事?”
苏宁跪地答道:“孙儿只知道为父王守孝,其他事情,不敢妄议。”
朱元璋长叹一声:“若是你父王还在……罢了,你且说说,若是立储,你认为谁最合适?”
这是一个极其敏感的问题。
苏宁沉吟片刻,谨慎地回答:“立储之事,全凭皇爷爷圣裁。孙儿以为,不论是二皇兄还是其他皇叔,都各有长处。”
“好一个各有长处!”朱元璋突然提高声量,“那你自己呢?你就没有想过这个位置?”
苏宁叩首道:“孙儿年纪尚轻,德才不足,不敢有此非分之想。”
“说实话。”
“如果皇爷爷真的能选择孙儿自然是最好!孙儿必定承继皇爷爷和父王的意志。”
朱元璋凝视着孙子,良久才道:“你退下吧。”
走出谨身殿时,苏宁遇见了前来请安的朱允炆。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复杂的神色。
“三弟,”朱允炆率先开口,“父王生前最是疼爱你,如今他不在了,我们兄弟更要互相扶持。”
苏宁躬身道:“二哥说得是。”
然而,在转身离去时,苏宁敏锐地察觉到朱允炆眼中一闪而过的敌意。
太子朱标的突然离世,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
各方势力开始重新布局,暗流汹涌。
而最让人担忧的是朱元璋的变化。
这位曾经英明神武的帝王,在失去最心爱的长子后,变得越发多疑和暴戾。
朝中大臣动辄得咎,就连平日里最得宠的几位老臣也时常受到训斥。
“皇爷爷的性情大变,这不是好兆头。”苏宁在吴王府内对心腹们说道,“传令下去,吴王府内外务必低调,静观其变。”
“是!殿下。”
洪武二十五年的这个春天,因为朱标的突然离世,永远地改变了大明的历史走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