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是有了，不过比赛还不能马上开始。
按照惯例，比赛正式开始主持人自然少不了一段致辞。
传达精神是不可或缺的，只是孩子们的注意力都还留在出场顺序。
听到有人鼓掌，他们就跟着鼓掌。
哗哗哗了几波掌声之后，便到了介绍评委环节，然后又是几波掌声。
最后蒋志刚作为评委代表宣读了比赛规则。
“哗————————”
这次所有孩子们都打起了精神，因为大家知道接下来比赛就要正式开始了。
掌声落下，蒋志刚落座，主持人接过舞台报幕：“比赛正式开始，率先登场的队伍是来自蓉城第七中学的合唱团，比赛曲目——闪亮的日子，指挥杨丽，钢琴伴奏崔艺嘉。”
“哗————”
伴着台下掌声再次响起，后台乌隆乌隆的脚步声连成一片，七中合唱团的成员从后台两侧登上舞台。
七中合唱团算是昱东区的老牌学生合唱团，曾多次在市级比赛拿过名次。
虽然没有拿过第一名，但实力不容小视，从本轮选曲也能看出七中合唱团这次的目标应该是想要突破历史成绩。
罗大佑这首作品改合唱并不讨巧，本就曲速舒缓调子高低起伏不平在多人合唱中更加考验平均唱功，而能否唱出词曲中的意境则是想要出彩的另一个难点。
李安暂时也不清楚七中二轮曲目选的是什么，但能把这首作品放在一轮本身就足以看出七中对这次合唱比赛必定进行了一番精心准备。
从舞台整体精神面貌来看，七中的孩子神情严肃精神饱满，想来应该能够来个开门红。
掌声落下，舞台上的指挥稍作片刻看向钢琴示意，接着悠扬的钢琴前奏响起。
七中的是除石坡书人之外，唯一没有选择用话筒扩音钢琴伴奏的队伍。
如李安此时所听到，演奏钢伴的男老师功底扎实，缺失无须扩音加持，短短两个小节便将现场带入一种追忆的情绪之中。
不出意外七中应该已经拿到了一张决赛入场券。
李安心里念叨着，合唱团的孩子们伴着琴声开了口。
“我来唱一首歌古老的那首歌——”
“我轻轻地唱你慢慢地和——”
“是否你还记得过去的梦想——”
“那充满希望灿烂的岁月——”
轻盈的歌声从舞台上空缓缓扩散至台下的每一个角落，一时间整个音乐厅显得更加安静了。
王小虎知道七中的合唱团水平不低，但此刻他还是被小小地震撼到了。
唱得真好。
石坡王炸二人组也在心中默默地为舞台上的歌声点了个赞。
唱得真好。
不过小车一边听着，一边感受着现场的音响效果。
待到七中合唱团再次唱完副歌部分，她心里大概有数了。
如果合唱声部的音量再稍微大一点，整体效果或许会更好。
“哗————————”
随着七中合唱团演唱结束，指挥收手转身鞠躬谢幕，台下响起掌声。
完整听完，李安保持原判断，认为七中一定稳拿一张决赛入场券。
但是整体听下来没有达到他原本的预期。
孩子们的歌声虽美，可并没有唱出曲目意境。
多了一分直白，少了一分含蓄。
而就是缺少的这一分局部的含蓄让整首歌一直徘徊在他的心房之外，未能在进半寸。
不过已经很棒了，完全够得上开门红。
对于一支业余的中学合唱团来说，满分一百可以给到九十五。
如果声音再大一点可以给到九十六。
“哗——”
就在七中合唱团下台之后，第四支登台的新山中学从观众席悄声离去，他们要去后场做准备了。
“第二组登场的队伍来自梅庄三中合唱团，比赛曲目——乘着歌声的翅膀，指挥王冠煜，钢琴伴奏马致远。”
“哗——————”
趁着现场的骚动，小车从阿谦的那里接来一支笔，就在一张卫生纸上轻轻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再加一的状态！！！大家心里先找一找】
“小星。”
写完她把纸条展开着传到唐小星手里，唐小星接过低头一看，接着又传给了一旁的张家泽，张家泽看完又传给了一旁的秦雨薇。
秦雨薇看完点点头，又传给了身旁的张文婷...
不知何时舞台上轻柔的钢琴声起，琴声透过话筒传到了台下。
接着便是合唱团的齐唱，音量较之七中合唱团明显弱了几分，但也不妨碍台下听清楚。
“乘着这歌声的翅膀—”
“亲爱的随我前往—”
“....”
“....”
就这么的，在梅庄三中合唱团演唱的过程中，小车的卫生纸团也像是插上了一双歌声的翅膀，穿过一名名石坡合唱团成员的手中...
“月亮在放射光辉—”
“玉莲花在那儿等待—”
“等她的小妹妹—”
“玉莲花在那儿等待—”
“等她的小妹妹—”
乘着歌声的翅膀，德国诗人海涅创作于1822年的一首诗歌，后因门德尔松谱曲而广为流传。
全曲以清畅的旋律和由分解和弦构成的柔美的伴奏，描绘了一幅温馨而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图景。
方正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这首作品，当时感动得不得了，现在再听，眼前浮现往昔。
遗憾的是梅庄三中似乎准备匆忙，大多数成员尚未解决歌曲中的技术难点，如前面的五度跳跃和后面的下行二度模进，都是该曲目容易出现音准问题的段落。
就更不用说音量的问题了，比赛场地只是一方面原因。
总体来说曲子选得不错，但合唱团还需要进一步的打磨。
如果给刚才七中的合唱作品打九十七分，那方正只能给梅庄三中的孩子们打九十分。
再接再厉吧孩子们。
“哗——————”
随着梅庄三中的演唱结束，台下石坡的孩子们悄声起身。
接下来该第三支队伍登场，她们该去后台做准备了。
“接下来登场的是新山中学合唱团，比赛曲目启程，指挥马明阳，钢伴焦豫。”
“哗————”
-
来到后台外场候场区。
小车把大家召集到阴凉处。
“怎么样伙伴们，找到感觉了么？”
大伙笑嘻嘻，显然都看过了小车的手书。
这时方正拿着小车的手书来到小车身旁，“这个音乐厅的声音比较干，一会大家注意，你们一定听不清自己的声音，没有关系，下面怎么排得上台就怎么唱，多一点状态就可以了。”
说着方正自己都笑了，多一点状态是他第一次给大家连声时提出的概念，其实就是让大家把声音再多放出来一点。
“明白吗？”
合唱团：“明白！”
方正抬手勾了勾，“再来一点状态。”
合唱团：“明白！！”
方正：“ok，相信自己，大胆去唱。”
叮嘱完合唱团方正看向小车，“最后收尾就交给你了。”
小车点头：“嗯！”
“好，我在台下等你们了。”
说罢方正转身离去，该说的话他都交代了，剩下的就看大家的现场发挥了。
-
转眼十五分钟过去。
继心山中学之后，高新二实验也完成了他们的比赛曲目。
“哗————”
前场掌声刚刚响起，石坡合唱团便来到后台内场集合。
接下来就要轮到他们登场了。
待到高新二实验从舞台撤离，主持人前来询问张淼是否已经准备好，接着张淼示意大家准备登台。
主持人见状点点头，再次回到舞台报幕：
“接下来登场的队伍是来自石坡中学的合唱团，比赛曲目遇见，指挥唐采韵，钢伴车琳。”
“哗———”
随着主持人话音落下，台下掌声响起。
因为要给高新二腾位置，第七顺位登场的书人合唱团要想在内厅听石坡的舞台就只能站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
好在比赛规则里没有明确要求观众席后排不能站人，所以在李安的默许下，书人合唱团的孩子们获得现场观看石坡舞台的机会。
“都安安静静地听。”
王小虎带着命令的口吻向周围说道，同一时刻石坡合唱团也在掌声中登台。
或许是因为抽签时小车作为唯一的学生钢伴走出队列，让大家对石坡合唱团留下了一些别致的印象，也或许是石坡合唱团本身就带着点别致在身上，他们一登台就给台下带来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感觉——
怎么说呢，明媚的舞台灯光下，他们显得有些朴实。
其实主要原因是他们是目前为止唯一穿着校服登台的队伍，前四支队伍都穿着各类整齐礼服。
合唱团舞台就位，接着小车和唐小星从后台走了出来。
而此二孩的出场确实实实在在给台下带来了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因为前四支队伍的指挥和钢伴都是成年人。
此情此景，评委席上的一众人影也不由得多送上了几分掌声。
从评分标准而言，学生指挥加学生钢伴确实是加分项，更何况他们都清楚二孩的来历。
所以无论评委席内外，此刻现场每一个人都对石坡的舞台充满了期待。
更何况遇见是今天出现的第一首流行作品。
流行作品改编合唱，本身也是舞台的一大看点。
“哗——”
随着掌声落下，唐小星走上指挥台，钢琴前的小车已经完成了琴凳高度的调试。
现场陷入了沉静，王小虎缩在燕尾服下的双手不由得攥成了拳头。
加油阿琳，加油小星，加油阿谦，加油石坡的小伙伴！
时间一秒一秒走过，舞台上始终没有动静，像是静止成了一幅画。
唐小星就定定地站在指挥台上，没有一点点要起手的预兆。
约莫七八秒后，钢琴前的纤细身影先动了。
只见小车抬起双手，在指挥给出动作之前，她指落琴响。
“当-当-”
“当-当-”
当一缕琴声如微风般轻拂而来，整个现场瞬间被卷入一个深邃的世界。
清澈的音符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一颗一颗，小心翼翼地在静谧中勾勒出神秘的轮廓。
如果不知道这是合唱比赛，只听这琴声，便会轻易让人以为这是一段绝美的钢琴独奏。
看那演奏的短发女孩，她神情专注中带着丝笑意，指下最初的几个音，像是远方传来的轻柔呼唤，带着一丝试探，又饱含着无尽的温柔。
就在大家沉醉在这琴声之时，指挥台上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轻轻地抬起了双手。
半空中一点一划，一组空灵的女声从舞台上徐徐升起。
“听见—”
“冬天—”
“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我想—”
“我等—”
“我期待—”
“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
王小虎已听傻...他此刻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钢琴前奏的引领下，女声一部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隧道，来到了一个遥远而美好的地方。
而紧随其后二部男声接过歌声的世界。
“阴天—”
“傍晚—”
“车窗外—”
“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
“...”
钢琴伴奏的织体渐渐随着渐强的二声部变得丰富起来，这时唐小星看向三部和声声部，右手微微向前一推。
“啊——”
“啊——”
在这个年龄段，小男生们的假声在调教之后有一种和谐美感。
而这种美感在浑身合唱中的杀伤力是核弹级的。
只听他们的声音在空气中缓缓散开，如同花瓣飘落水面，泛起层层细腻的涟漪，轻轻触碰着台下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那根最柔软的弦。
随着四声部的加入，至此混声四部全员出场。
“当！”
钢琴从后一把推动，将第一遍副歌推至高潮！
此刻不只是王小虎，就连一众评委们都被这歌声发自心底地打动。
这已经达到艺术的标准了。
“向左—”
“向右—”
“向前看—”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石坡合唱团的孩子们一边轻唱着，一边回忆着这段时间排练遇见的每一帧画面。
歌声与回忆，二者交织在一起，像是生成了一幅画卷。
画卷里有他们的过去，有他们的缅怀，有他们的成长，或许也有他们的未来。
他们和她们似是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给那个过去的自己，又像是在努力地寻找未来的那个自己，而这所有的情绪就在他们和她们此时的歌声里。
就连台下也听得彻底痴迷了。
可就在有副歌有一次来到——“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他们的声音消失在了舞台，宛若蒸发在了茫茫人海。
“当——”
同一时刻，如同一道叹息的和弦从钢琴前响起。
现场所有的目光，包括舞台上合唱团的成员，包括指挥台上已经放下手的唐小星，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钢琴前。
舞台似是在这一刻再次回到了钢琴独奏会的现场。
钢琴的触键声，依旧清脆而悦耳，像大自然中最纯净的声音。
每一次敲击，都美得让人忍不住闭上眼睛。
仿佛这琴声就是一把钥匙，能够打开每个人心灵深处那扇紧闭的门。
此时没有人再去追究那两句消失的歌词——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直到琴声也缓缓飘散在舞台灯光下，小车轻轻收起手，片刻后又轻轻地收回踩踏板的右脚。
片刻。
“哗—————————————————”
观众席最后的一角，帽檐下的李安老师非笑似笑地扬了扬嘴角。
可以啊，两个小东西。
看得出来，这留白花了大心思。
他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的决赛了。
暂且给个九十八分吧。
“王小虎。”
趁着掌声，他转头笑着轻喊道，“别有压力昂。”
小虎哥咧嘴呲牙回应：“开什么玩笑。”
“走吧伙计们，我们该去候场了。”
三十四名书人合唱团成员悄声出发后台，老汤紧随其后。
“哗————”
同一时刻现场又是一波掌声响起，舞台上小车起身抚琴随着唐小心的手势面向观众席弯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