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浑圆的身影出现在门框里。
带褶皱的白色高顶无边帽，双排扣白色外套，黑白千鸟格纹围裙，妥妥的欧洲大厨。
厨师果然在这里。
众里寻你千百度，找你还真费劲。
以张翰现在的实力，抓人并不难，但厨师不是最重要的，找到青鼎才是重中之重。
厨师走出木门，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吉格斯换了身女装，挽住厨师的手，两人如情侣一般依偎着向城门走去，看样子要去城外散步。
这是进去找青鼎的大好时机，可怎么搞定那两只三眼狼？
不能抓也不能杀，一不留神就会打草惊蛇。
挠头挠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办法，非非提醒道，嗅觉最怕刺激性物质。
张翰在储物间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什么刺激性物质，忙问海妖王后和小春初樱。
小春初樱掏出一盒芥末，张翰大喜，却怎么也取不出来，这才想起私域副本里无法使用幻界的东西，“不行，要地球上的芥末！”
小春初樱又取出一袋辣椒面：“这是在成都买的，你看看行不行。”
一袋巨辣的海椒，炒过的细末，香辣扑鼻。
张翰抓了一把，用暗器的手法撒向三眼狼。
两只狼打了几个喷嚏，抓耳挠腮，向西侧大坑跑去，那里有水。
张翰心中大乐，一个瞬移穿进石墙。
映入眼帘的是个一百多平米的大厅，花岗岩地面，中央铺着整张巨型兽皮，踩上去很柔软。
正面是一座黑色玄武岩雕成的王座，靠背高达三米，顶部雕刻着一只昂首的三眼狼，狼嘴大张，露出锋利的石牙，两侧扶手则是蜷缩的狼形，前爪托着平台，上面原来应该摆放过什么东西。
王座后方的石壁上，满墙都是一幅矿物颜料涂成的壁画，一个头戴王冠的三眼人站在中央，周围环绕着跪拜的族人，身后是成群的三眼狼，远处的超大陆与海洋清晰可见，显然是记录三眼族群起源的史诗。
左右两侧各有一扇小门，张翰先进左边。
细密的兽皮上有一张木床，锦被凌乱，空气中还残留着男女的气味。
张翰捂着鼻子退了出来，进右侧的门。
好像是个议事厅，地面铺着平整的石板，一张长条石桌，周围摆放着十几块石凳，石凳上刻着不同的图腾。
鼎呢？
找遍每一个角落，也没看见青鼎的影子。
难道还有地下室？
又或者厨师带在身上？
“嘎吱吱”
木门开了，厨师挽着吉格斯走了进来，边走边呢喃细语。
走到兽皮中央，厨师突然站住，三只小眼睛惊恐地四下张望。
吉格斯惊叫：“通天绳……”
厨师感受到他最熟悉的幻萦术，眼前一片斑斓，不同的是强度，施术者的境界比他高得多。
“张翰！”
厨师大叫，话音未落，半透明的蛛丝蛇一般席卷而来，把两人捆成两个粽子。
黑色玄武岩王座上，张翰斜倚着椅背，左边站着倾国倾城的小春初樱，右边站着妖娆无限的海妖王后。
小春初樱那支量子步枪端在海妖王后手上。
厨师艰难地弯腰曲起：“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张翰嘴角轻蔑地翘起：“这重要吗？李伴伴。”
轻飘飘的“李伴伴”三字如同晴天霹雳，把厨师劈得心惊胆战。
这意味着张翰已经知道一切，撕下了他的面具，消灭了所有“我们是合作者”“我一直在帮你”的谎言。
厨师嘴唇发青，哆哆嗦嗦：“我，我……”
“你也有今天！”海妖王后举起枪。
海妖和三眼人本就是宿仇，不知道有多少海妖死在厨师手上，海妖王后恨不得生啖其肉。
厨师感受到死亡气息，面如死灰：“不，不……”
张翰按住枪管，冷冷道：“如果你交出青鼎，我可以考虑不杀你。”
“青鼎？”厨师愣了一下，“不在我这儿啊，我不知道在哪里……”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张翰的声音变得无比凌厉，“野猪岛三百多条人命怎么说！”
“野猪岛？不是我，真不是我……”
“事实俱在，还敢抵赖！”张翰怒容满面，“那叶子楣是怎么死的？桃桃是谁杀的？”
“这……”
“威亚斯在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啊！他是蒙哥马利的人！”厨师绝望地嚎叫，“野猪岛是蒙哥马利干的！不是我！不是我！”
“血债血偿。”
张翰语气冰冷，对海妖王后摆了摆手。
海妖王后举枪瞄准。
厨师颓然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一片雪花飘来，如刀锋一般划过，斩下厨师圆滚滚的头颅。
张小鱼兀然出现在兽皮上，一脸茫然。
果果儿紧接着出现，看着张翰惊愕的表情，忙不迭解释：“他不相信摸到了狼头的牙齿，就跑这里来了，都怪我……”
张翰回过神来，看着正在消散的尸体，“小鱼儿，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我也不知道。”张小鱼复眼闪烁，“我只记得他是我的仇人，杀害了我喜欢的人。”
张翰估计他说的“喜欢的人”可能是桃桃，可问题是，冰穹城主不是雌雄同体吗？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女人？
也许就是单纯的喜欢，潘塞索摩再怎么怪诞也还是人类，也会喜欢和厌恶，否则怎么解释。
天蝎应该马上就会出现，张翰紧张地看了一眼小春初樱，又看看海妖王后。
现场一片寂静，除了张小鱼，所有人都神经紧绷。
谁也没想到，躺在地上的吉格斯站了起来，身上的蛛丝噼里啪啦寸断，嘴巴一张一合：“我是天蝎。”
张翰故作镇定道：“嘿，哥们儿，你好吗？”
天蝎没搭理他，对着张小鱼发问：“你杀了索罗斯，你是否愿意替代他的职务，担任上帝的厨师？”
张小鱼傻乎乎看着表情刻板的“吉格斯”，“你说什么？”
天蝎机械地重复：“你杀了索罗斯，你是否愿意替代他的职务，担任上帝的厨师吗？”
张小鱼茫然道：“什么是厨师？”
“上帝的厨师，无无境，主管狼界秩序，”天蝎冷冰冰说道，“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你有5分01秒，5分01秒之内必须告诉我你的决定，否则默认拒绝。”
张小鱼手足无措，无助地看向海妖王后：“妈妈，我该怎么说啊？”
海妖王后没说话，抬头看向张翰。
张翰眉头紧蹙，沉吟不语。
如果答应，厨师就是重生的冰穹城主，就有可能重回冰穹城主的宝座。
如果不答应，他就将面对死亡考试，如果“考官”是清洁工或帕达里克，他都必死无疑。
更麻烦的是，无论他死与不死，天蝎都将随机选择，万一厨师换成一个有野心且不可控的人，狼界和庞大的三眼人群体都将再一次失控。
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先答应下来。
张翰点了点头，海妖王后急促说道：“孩子，答应他！”
“哦，好的。”张小鱼转过头，对天蝎憨憨说道：“我愿意。”
“吉格斯”抬手一拂，一道青黑色的光环，如同沐浴一般从张小鱼身上自上而下扫过。
张小鱼只是颤抖了一下，并没有像艾曼那样身形扭曲经历痛苦的蜕变，他本身就是无无境，天蝎只是给他加了个“编制”而已。
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即日起，你就是上帝的厨师，主管狼界一切事物。”
现场突然安静下来，吉格斯身体一僵，像面条一样瘫软萎顿，突然挺直，眼里有了神采，愕然问道：“发生了什么？”
张翰从王座上跃下，拉住张小鱼的手，把他顺进维多利亚村，转身对小春初樱说道：“还得辛苦你给他当老师，他这样上任活不过三天。”
小春初樱柔柔点头：“放心吧。”拉住张翰的手，进了维多利亚村。
果果儿张嘴要说什么，被直接顺进了村里。
张翰一脸歉意，对海妖王后说道：“厨师会变得很胖，你那么苗条……”
海妖王后摇摇头：“报仇了就好，我不在乎什么上帝的仆人，我在乎的是你，我要是胖了，你会不会在意。”
张翰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在她心里，他还是她的丈夫，转世的海妖王。
厨师散落的遗物并不多，一身白色厨衣，一把菜刀，散碎的绛理和交子，还有一副国际象棋。
没有青鼎。
张翰转身走到壁画前，一只手托着下巴，目光在画上搜寻。
“您在找什么？”吉格斯轻声问。
张翰眼睛没离开壁画：“这里有没有地下室？”
吉格斯走到王座旁，伸手在狼形扶手那个托盘上一按。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壁画从中间裂开，出现一间三十多平米的暗室。
交子、印子金和绛理堆积如山，还有一些武器、护具和饰物，就是没有青鼎。
张翰背着手转了一圈，目光落在墙角。
那里斜倚着一支步枪，量子步枪，他俯身拿在手里，出现了信息提示，是神佚物。
“你手上好像也有一支？”张翰转过头，盯着吉格斯。
吉格斯脸上掠过一丝慌乱，“您，您怎么知道。”
张翰伸手张开手掌，掌心是一枚猴晶，“解释解释吧，别逼我杀你。”
这个女人问题很大，自诩厨师的情人为情所伤，信誓旦旦说“不可能背叛索罗斯”，可索罗斯的死她却一点都不伤心。
换个角度说，真如皮尔斯所言她被抛弃因爱生恨，这会儿也应该表现出大仇得报的爽感才对。
可她都没有，她太平静了，平静得像个旁观者。
和厨师说的“我一直在帮你”一样，她所谓“不可能背叛”也是精心包装的故事，让自己看上去是厨师的人，从而隐藏真实身份和目的。
海妖王后在后面端起枪，吉格斯感觉脑后发凉，慌忙跪倒：“我没说实话，请您宽恕，我也是不得已……”
张翰冷冷道：“哪来那么多废话。”
“是，是，”吉格斯直起腰，“我最初买的十支量子步枪，都是奉至尊主之命买的。”
张翰眯起眼睛：“青鼎……在蒙哥马利手上？”
“正是，野猪岛袭击也是他干的。”吉格斯笃定说道，“他数次策划针对您的刺杀，抓蒋忻杀议员，抓陶一山设陷阱，还有缗渊的杀手，也是他的人。”
一切都说通了。
抓蒋忻，洛可假投降，一切只为了从渊和缗渊的绝杀。
难怪除了量子步枪，还有那么多等离子步枪也都经过祭炼。
张翰举起手中的枪：“那这支枪怎么解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量子步枪总共就10支，至尊主如何分配我无从得知。”吉格斯偏头看着步枪，“我估计有可能是威亚斯拿来的，他是双面间谍，两面讨好。”
张翰盯着她眉心的竖眼：“蒙哥马利就不追查吗？”
吉格斯迎着他的目光：“威亚斯功勋卓着，深受至尊主信任，他要多少支至尊主都不会怀疑。”
张翰敏感地抓住四个字：“功勋卓着？”
吉格斯平静地说道：“他就是朱逸群，袭击野猪岛他立了大功。”
张翰握紧拳头，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在哪儿？”
吉格斯缓缓摇头：“不知道，我级别太低。”
张翰收起步枪往外走，暗室中的物品就像五线谱一般跟着他的身形被吸入，“乌苏拉，你和皮尔斯怎么回事？”
吉格斯怔怔地看着眼前震撼的一幕，听到“乌苏拉”三个字猛然一颤，“我和他……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
暗室瞬间被清空，壁画轰隆隆合上，完好如初，张翰重新在王座坐下，翘起二郎腿：“所以，你真正的主子是蒙哥马利？”
“不，不，”吉格斯慌忙跑过来跪在兽皮上，“现在不是了，您才是我真正的主人。”
张翰嘴角微翘：“别告诉我你没和蒙哥马利上过床。”
吉格斯眼中流下泪水：“你以为我愿意吗，他就像发情的公狗，他身边哪个女人没被他睡过……”
张翰心中一软，摆了摆手：“好了，你走吧，速速查清陶一山在什么地方。”
“是，主人。”吉格斯抹了抹眼泪，起身往外走。
“别这么走，变成托雷斯的样子，从后墙出去。”
“是。”吉格斯秒变托雷斯，换上披风，走到壁画前，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后颈被一只手薅住，把她“塞”了出去。
“这个女人没一句话是真的。”海妖王后看着消失的背影说道。
“我知道，我自有分寸。”张翰环视大厅，“这地方真不错。”
海妖王后幽幽道：“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
“从现在开始，是了。”张翰揽住她的纤腰往卧室走，“你觉得咱们的儿子怎么样？”
海妖王后脸一红：“又不是我们亲生的……”
张翰吻了她一下，推开木门，“那我们就……生一个？”
“生一个”只是借口，张翰真正想做的，是还“海妖王”的愿，抚慰这个深爱丈夫的女人受伤的心。
女人缠绵悱恻的呻吟中，他痴痴地想，人和海妖生出的混血儿会是什么样子。
……
风平浪静，张翰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抚摸着腻滑的脊背说道：“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海妖王后伏在他胸前，还没从风暴中缓过来：“什么？”
“垂帘听政。”
海妖王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张翰继续说道：“以后你就把这里当成咱们的家，相夫教子，怎么样？”
海妖王后直起身，美丽的眼睛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张翰把她摁回胸前，“你看啊，这里是姆岛，下面是你的世界，上面是你儿子的天下，如果融为一体会怎么样？”
海妖王后迟疑道：“可是，三眼人和海妖是宿敌。”
“所以更需要教化，化解仇怨。”张翰不紧不慢说道，“这一切都是索罗斯造成的，现在他已经死了，仇怨也该结束了。”
海妖王后搂着他的腰，脸上漾着幸福，“你是我丈夫，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张翰启发道：“教化先从大儿子开始，张小鱼空白如纸，就看你怎么在上面画画了。”
海妖王后这才明白“垂帘听政”是什么意思：“我懂了，通过他再教化三眼人。”
“姆岛是狼界的首都，又是上帝之城的门户，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回头我把新世界那帮基建狂魔调来，把这里建设成一个超科技现代化大都市。”
“你的想法可真不小。”
“把现有的城墙封闭起来作为内城，配备城防系统，再把三眼人军队改造成现代化军队，”张翰越说越兴奋，“你想想看，打不死的三眼人都装备量子步枪，是不是幻界无敌？”
海妖王后却一点都不激动，“这么大的事，我怕我做不来，我从来没有管理城市的经验，三眼人群体又如此庞大……”
“放心吧，我都替你想好了。你可以把汉克斯升为天督，再把你那些侍女增补成卫道士。”
“上帝之城会批吗？”
“没问题，这是我和清洁工的约定，呃，对了，还有红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