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乱纪元
恒纪元，最后一天。
留在大屏障外的众多文明开始缓缓进入大屏障。
在金色的海洋里，大大小小的舰队逐一没入金光之下，只留下几艘小小的驳船，孤单的漂泊在金色海洋之上。
那些船是绝望的果实，是悲痛的结晶。
那些是抽签之后，留在外边的人。
他们曾经愤怒过，绝望过，悲痛过，但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他们安静的接受自己的结局。
只是这安静之下，隐藏着海一样的悲伤与泪水。
特瑞亚舰队缓缓漂浮在金色的海洋之上。
旗舰之上，诺伊斯独自一人坐在透明穹顶内，小小的生态圈只有一片草坪和一棵小树以及一张长凳，它们沐浴在这金色的阳光之中。
金色的光芒中，詹妮缓缓走到诺伊斯身边：“舰长，时间差不多了。”
“再等等，再等等。”
诺伊斯的嗓音终于变得轻缓起来：“时间还足够，再给他们一点时间。”
他看着透明穹顶外侧，那里，几艘小小的飞船停靠在一起，那里是互相道别，珍稀宝贵的最后时光的人们。
一艘玛雅战舰在大屏障外不断地巡航，它反射着金色的光芒，像是一颗小小的飞星掠过透明穹顶。
它注意到了特瑞亚舰队。
秦岭的身影出现在诺伊斯面前，他的身后是无尽的金色光芒。
“你们怎么还不进来？现在外边可没剩几个文明了。”
“我想再等等，对于那些人来说，此次分别，便是沧海桑田了。”
秦岭看着这个大嗓门此刻安静的坐在树下，金色的光芒为他披上一层神圣的光辉，他并不老，但此刻却像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秦岭愣了愣神，随后笑了。
“好吧，你随意，但不要太晚了。”
诺伊斯抬头笑笑：“我知道，我又不是第一次。”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历法石碑的倒计时停止了。
当倒计时抵达最后一个数字之后，所有的历法石碑上的第三行数字同时消失。
与此同时，环游在大屏障外侧的玛雅战舰观测到了这宇宙中最惊人的现象。
宇宙开始闪烁。
那是极其微弱的闪光，人类肉眼绝对无法观测到这样的闪光，只有最敏感的辐射观测装置才能够观测。
整个宇宙，无论是近在眼前，还是遥远到看不到边，无论是上下，还是左右，所有的地方，都开始闪烁起来，就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明暗交错。
透明穹顶蒙上了一层滤镜，在滤镜下，诺伊斯能够看到这个宇宙正在剧烈的闪烁，明暗不定。
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了。
诺伊斯从怀中取出一枚红色的按钮，轻轻按下，早已编写好的内容沿着信号通路传递到每一艘飞船上。
早已准备妥当的船员们立刻按照计划开始行动，飞船们缓缓启动，那即将分别的人们挥着手，向着亲人们做最后的告别。
离别的时刻到了。
特瑞亚舰队缓缓地沉入金色的大海。
最后一支舰队没入金色光芒，现在，屏障之外只剩下些简陋的小飞船，它们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它们是钢铁的棺椁。
玛雅战舰依然在环绕大屏障。
黑暗的宇宙中出现了眼睛。
那是一个个硕大无朋的流光旋涡，彩色的光像流动的水一般旋转，像有无限魔力一般，吸引着仅存的观测者们的视线。
那是规则混乱区域，在那彩色流光之下，是正在剧烈演变的空间，它坍塌，演变成最初的能量，能量转化，成为最初的物质，这物质又发生更加复杂的反应，宇宙之中，所有可能出现的现象都在这些混沌的涡流中急速的演化，而后，一切又都归于虚无，化作最存粹的空间本身。
如此循环往复，宇宙之中的巨眼无处不在。
而后，这些涡流便互相连接起来，就像两个旋涡相撞，它们互相旋转着靠近，互相撕裂彼此，流动的光芒散开又聚拢，宛若一场盛大的光的盛演。
越来越多的旋涡出现，互相勾连，顷刻间，所有的旋涡便互相融为一体，狂暴的规则风暴席卷着宇宙中的每一寸空间，剧烈的法则变动之下，所有已有的常识都变得毫无意义。
玛雅战舰开启了自己的回归场发生器，艰难的维持着自身周围一小片空间的宇宙规则的稳定。
更大尺度的奇观开始出现，巨大的雷霆横贯整个宇宙，难以直视的刺眼光芒之后，是更为庞大的，横贯整个宇宙的巨大黑暗裂隙，将那流光的背景撕成两半，更像是将整个宇宙撕成了两半。
随后，真正的空间大撕裂出现，大片的流光错位，但却保持着诡异的涌动，宇宙变得像是一堆被随意堆放的拼图，然而这每一块拼图上的图案依然在不受影响的变幻，就好像拼图从未被打散过。
拼图中出现新的拼图，那些拼图的边缘和原本拼图的边缘互相连接，互相转化，就像是一个立方体，内部却和外部相连接，明明是完全封闭的结构，却又展现出内外沟通的状态。
现在就连定义空间本身的参数，诸如维度之类，也已然紊乱。
而后，阴影再现。
那是诡谲的纹路，似乎是无形，有似乎很清晰，它们蔓延在混沌星河之间，以无法描述的速度瞬息出现在宇宙法则风暴的每一个地方，在那纹路的影响下，那些流光开始像眨眼睛一般闪烁，并且更加剧烈的涌动，那些扭曲的光芒聚集，隐约中组成了仿佛是某种文字般的符号。
在这诡谲纹路的影响下，玛雅战舰周围勉强维持着的平稳宇宙常数区域瞬间扭曲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溃。
是时候回来了。
在最后的时刻，玛雅战舰的视线飘向那些还在大屏障外侧的棺椁，它看到那些钢铁的飞船已经变成一团不可名状的彩色光晕，而在那光晕之中，细小的纹路正在迅速的蔓延。
玛雅战舰再一次转头看向宇宙深空，在进入大屏障之前，它要看最后一眼。
它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