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跳吧
再次见到皮特，这个出身低微的老实人已经熟睡了过去。
科森看着皮特，思绪异常复杂。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皮特，还有处于月面的另外三名航天员，还有位于库洛姆行星上的亿万人民，全都是一样的。
科森本想叫醒皮特，倾诉自己发现的一切，可当他俯身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
科森是聪明人，能成为学者的每一个人都是聪明人，和那些学者们拥有相同出身的其他库洛姆人，也都是聪明人。
所以，聪明人一定能看懂那些古老的只言片语中所隐含的惊人秘密，以及那之后，发生在族人之间，却被彻底隐瞒起来的历史。
科森找了一个相对平整的地方坐了下来，他需要好好想想。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科森的思绪却一点也没有平稳下来，他的脑海中，两个完全相反的念头正在疯狂交战。
将这里的一切都隐瞒下去吧，干掉皮特，自己回去，就当做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么就不会有人知晓这里的秘密，库洛姆人就还是那些库洛姆人，这个社会就还是那个社会，日复一日维持下去，直到某个强烈到无法调和的矛盾，彻底引燃一切，将所有的东西都付之一炬。
将这里的一切都公之于众吧，带着皮特，带着所有的见证人，将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呈现在普罗大众面前。
库洛姆人的社会根基将会遭到前所未有的破坏和冲击，自古以来的传承将受到致命的威胁，所有美妙的华丽的谎言都会被揭穿，历经万年才建立起来的阶级传统大厦将危如累卵。
这个世界需要真相吗？
科森是一个学者，一个传统的理学学者，对他而言，对真相的追求远超过一切，他一度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什么东西比追求真相更重要，不会有什么东西，会让他在和追求真相这件事进行选择时，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
现在有了。
在复杂且痛苦的犹豫和抉择中，沉睡的皮特发出含糊的呢喃。
“我要……完成任务……荣誉……”
“……学者……学习……探求未知……”
“……嗯……嗯……危险……队长你们不要过来……”
科森猛然惊醒，他看向沉睡的皮特，看着陷入沉睡的他，听着他的呢喃，脑海中骤然回荡起那些犹豫和挣扎。
我在做什么！
我竟然想要杀人！
我还是学者吗？
不！我甚至连这个四等公民都不如了！连畜生都不如了！
“呃呃……”
皮特发出阵阵呻吟，科森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来，他伸手点开皮特的生命体征监测系统，眉头猛然紧皱起来。
“医疗包效果有限，他的伤势比我预想的要严重，必须返回月球车进行全面治疗。”
科森并不是很精通医术，但多少还是有一些基础的知识的，知道眼前的情况非常的不乐观。
月球车上有半自动急救系统，可以解决绝大多数伤势病症，就算是特别危险的情况，也能够吊住几天性命，而有这些时间，他们完全来得及将病人转移到附近的医疗空间站，进行更为有效的治疗。
“不能再等了，皮特。”科森走过去，扶起皮特，“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科森搀扶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皮特，一步一步的朝着地坑的边缘走去，微弱的气流带动着白色的草叶微微摆动，厚重的头盔内，是沉重的呼吸声。
他们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沿着越来越陡峭的斜面向上攀爬，用喷气动力辅助着向上移动。
终于，他们抵达了一道近乎垂直的金属墙面前。
喷气动力到这里就失去效果了。
科森仰头看向上方，那层灰白的光膜就悬浮在头顶七八米远的距离，那就是这个地下坑洞的力场屏蔽层，越过那道屏障，他们就可以出去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出去？
通讯被严重干扰，无法联络外界，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爬上去。
如果只有自己，科森觉得还可以尝试一下，想办法找到出路，但现在两个人……
科森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皮特，面色沉重。
“皮特，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出去找人来接你。”
科森对皮特说着，尽管此刻的皮特很可能听不到这句话。
科森检查了皮特的航天服状态，结果不太乐观。
可能是跌入这地下坑洞时过于惊慌了，也有可能是多次的尝试让他的生理状态长期处于较为亢奋的状态，更有可能是航天服本身出现了非常微小的泄露，总之，皮特的氧气余量只能够支撑半个小时左右了。
要抓紧时间了。
科森看了一眼自己的氧气余量，稍微好一点。
足够了。
科森开始观察这堵墙，思索着可能爬出去的方法。
忽然，他发现这堵墙并不是一个垂直的整体！
墙本身带着微弱的斜度，科森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觉得应该有八十九度。
如此微小的倾角当然不允许他爬着上去，但如果加上那一条条微微凸起的棱边，那就有操作的空间了。
距离地面最近的一条棱边，在大约两米左右的高度，比科森略高一些，但不算太多，已经能够摸到了。
用辅助仪器大致的测算了一下，科森最终确定，凭借着自己航天服的金属鞋底，以及微微倾斜的角度，自己是有可能站在这条大约有一指宽的棱边上的！
科森记得有种奇特的动物，它们的脚掌有坚硬的垫层，凭借着这层垫层，它们可以踩着那些稍远一点便完全看不到的微小凸起，在微微倾斜的悬崖上如履平地，似乎重力在它们身上无法生效一般。
现在，自己要向那些动物们学习了。
科森仔细的在脑海中计算着起跳的各种数学变化，想象着自己应该用怎样的动作，在什么位置，以大约多少的起跳速度，向着大约怎样的方位起跳。
终于，脑内模拟完成，科森吐出一口浊气，努力让自己变得冷静。
然后……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