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被包围了,就在叶千尘进府以后。
西南方向,朱彪紧追不舍终于是与随后赶来的城防司等人汇合,然而他们却愣是没敢踏入十里之内。
因为在他们面前站着一个人,正是那被凌剑尘踹飞并出府去接应叶千尘的叶世英。
而从皇城而来的方向,燕十三也带着数千禁卫军在十里的界限之处停了下来。因为在他们面前此刻也站着一个人,却是那此前在神剑山庄露过一面的千影剑圣薛长空。
东城门的方向,从那里赶来的城防司驻军也被一行人给阻拦住了。而那一行人不多就只有三十六人,然而他们每一个都血煞滔天,愣是将从东城门来的数千人马给吓的根本不敢在前进一步。
他们正是铁刀率领的血影,又称血衣卫。
是一群头戴面具身穿两色披风的人。他们不杀人的时候穿黑色,犹如黑夜里的影子;而杀人的时候则穿血色,就犹如从地狱里来的死神!
三十六名血衣卫就静静的挡在东边街口处,而他们所站立的地方正是这个方向的十里界限。
如今长安城的巡防营和城防司的人马大部分都赶了过来,然而他们却又偏偏被这三十八个分别堵在路口,既不敢进也不敢退。
林世飞很听话,将护卫王府的虎啸营人马全都撤了出来,之后就激动的带着他们向着叶世英的方向冲了过去。
然而待到了地方,见叶世英一人就挡住了那塞满了周边街巷的黑压压人马,他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他奶奶的,堂堂天卫大统领竟然还骗人!说好的军功呢?”
嘴里嘀咕着,林世飞就来到了叶世英面前,很是委屈的问道:“侯爷这是什么情况,他们就没想着冲一下下?”
“呵呵,怎么你很希望他们冲过来?”
叶世英一愣,待转头看了一眼林世飞就笑道。
林世飞被这话问的有些尴尬,但想了想还是撇了撇嘴道:“也不是想,就是他们若不冲的话,我感觉日后怕是再也没我虎啸营的用武之地了!”
说完,林世飞就恼火的走上前,冲着朱彪和城防司大统领韩凌就喝道:“呔,本将乃虎啸营副统领林世飞,尔等不好好守着城门,围堵我镇北王府作甚,想造反吗?”
“有胆子就放马冲过来,没胆子就通通给老子滚蛋!别他妈耽误老子干正事……”
夜风凉爽,骑于马上既能感觉到疾行的快感,又能在夜风吹过来的时候令人感到无比的清醒。
秦风是会骑马的,只是他的马术并不怎么好!
然而纵使如此,在离开镇北王府后他还是不停的挥舞着马鞭,就想着在这样的疾驰中忘却一切烦恼。
想他秦风,幼年体弱深受父母冷落;彼时的他,就像是一个无助又可怜的孤儿,只能在那冰冷的深宫大院中小心翼翼的活着。
他不仅要像一个乞丐一样,去苦苦祈求武德帝和兰若依的关注和疼爱,又要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太监和宫女中努力的保持着自己皇子的威严和自尊。
到了少年,别的皇子都可以在宫中学习,而他却反而被武德帝赶到了国子监,像一个普通学子一样跟随那些教授和博士学习,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结识了杨鸿师,从此拜入在他门下。
在杨鸿师的教导下,他终于是忘却幼年的不快,开始勤奋努力的学习,只为了将来能靠自己的学识和才能赢得武德帝的重视,并能实现心中的抱负和理想。
而这样执着的念头,充斥了他整个少年时代,哪怕是到现在,到今日之前他也都一如既往的殷勤和执着。
然而今日在与凌剑尘畅聊一番后,他一下子觉得这些年的坚持和努力竟是那么的可笑,又是那么的毫无意义!
皇权,天下!
呵呵……
他一门心思的想要在武德帝,在兰若依,在天下人面前做出一番成就,为此他宁可背负骂名,宁可变得疯狂!
然而到了才发现,他的执着,他的追求,他的理想竟都那般的虚假和可笑!
盘龙秦家!
哈哈,又有谁能想到,这盛极一时的大秦最终却也不过是盘龙秦家的一份微不足道的产业,而他们大秦皇室也正如叶千尘所说,不过是盘龙秦家的一条看门狗罢了!
皇权啊!
至高无上啊!
可如今看来,除了可笑就只剩下了可笑!
还有他父皇!
虽然如今他已然明悟秦御天为何会冷落他,然而纵使如此他对这个父皇依旧心存敬畏,甚至于还将他的冷落归咎于叶千尘身上。
这就如同他从小到大都认定的那样,倘若没有叶千尘,倘若没有北境叶家,那他的幼年,他的未来也绝不会是如今这样!
可当真他的得知他父皇的为人,以及他父皇做的那些种种不为人知的事情后,他竟是忍不住心生羞愧,乃至于羞耻为他的血脉皇子!
这几个月,他秦风努力的在证明着自己,也在努力的想将这眼看着就要风雨飘摇的江山再次稳固并兴盛下去。
然而……呵呵,这江山兴盛的意义在哪里?而他努力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当所有人都熟知这个世界真相的时候,却唯有他还在那虚假的梦境中苦苦挣扎,努力的缝缝补补,并还想以此而换来一份肯定和认可!
呵呵,多么可笑啊!
“呵呵……哈哈哈……”
“江山,天下,皇权!唯独你们是高高在上的神,却将我当成是一个可以任意欺骗愚弄的跳梁小丑!?”
“秦御天,好一个圣明仁君,好一个慈善的父皇啊!”
“本以为你将这烂摊子交给我,是对我的重视和考验!却不想,你不过是在利用我,让我与叶千尘自相残杀罢了!”
“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将我当你的儿子来看待,也从来没有将我母妃视作你真正的挚爱!”
“所有的一切都是维护你圣明的表现,都是你做给天下人的一场戏!一场恶心又卑劣大戏!”
“你真的好无情,也好狠毒啊!”
夜风微凉,纵马疾驰的秦风终于忍不住在心中发出了悲愤的呐喊!
此刻他气于凌剑尘妄自尊大的教训和自责,怒于叶千尘霸道狂妄的羞辱,但却更恨于秦御天的冷漠和无情!
他,不是玩物;亦不是人人都可以利用的棋子!
他秦风是大秦齐王,是监国太子,亦是将来君临天下的皇帝!
他的未来,不需要任何的人安排,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指点和教训。
两百多年大秦,历经十几代帝王,然而他们莫不是盘龙秦家的一条狗!
可他秦风不是,也绝不愿去做那条狗!
他要做真正的天下之主,他要让这大秦的万里江山,从此以后尊他为祖!
十里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当秦风的眼神在这寒夜的冷风中逐渐变的凌厉的时候,在他的前方也终于出现了一个背负着双手,后背微驼的老人。
“吁……”
伴随着一声嘶鸣,秦风勒停了座下的马,之后就抬眼冰冷的看了过去。
也就在此时,对面的燕十三当即紧张的叫喊了起来,道:“殿下小心,他是千影剑圣薛长空!”
“薛长空?”
听了燕十三的话,秦风微微皱眉,然后就轻声道:“当年镇北侯府的马夫,天机阁排列的杀手榜前三的薛长空?”
“嗯?呵呵,殿下倒是好见识,竟是还知道老夫?”
横亘在中间的薛长空听到了秦风的这声轻声自语,不由的诧异的转过了身,笑着道。
“哼,本王虽没出过长安,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
“你薛长空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名震江湖,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彼时的你就被称为圣境后期高手之下皆可杀!”
“而至于这二十多年,你的名字也在皇城司的秘档中频频出现,叶千尘能活到现在,你薛长空算是居功至伟了!”
看着薛长空,秦风冷哼一声就细细道来道。
“呵呵殿下夸大了,王爷能活到现在可不是老夫一个人的功劳啊!至少你娘也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力,甚至于这其中也还有你的份!”
“哦?本王可不记得曾护过他!”秦风冷笑道。
听了这话,薛长空摇了摇头道:“你的存在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护佑!”
“什么意思?”秦风不解的问道。
“什么意思,齐王殿下难道想不明白吗?民间有句话说的好,衙门有人好办事啊!你是皇子又是兰妃嫡出,有你在侯爷的那些老部下们就会在明里暗里保护我家王爷!”
“因为你是他们心中希冀的未来!”
薛长空解释道。
秦风皱眉:“我?他们的未来不应该是叶千尘嘛?”
“呵呵,从现在来看的确是的!但在当年,你才是他们的未来!因为你是皇子,是有资格继承帝位的,而只要你继承了帝位那镇北侯府就能再度崛起,而镇北侯府崛起了,他们那些老部下也就能跟着重新恢复荣光!”
“毕竟自老侯爷战死后,当年的镇北侯府已然是名存实亡,着实让人看不到再度崛起的希望,哪怕是后来王爷他展现出了过人的才能!”
“因为纵使他才能过人,可也需要帝王的支持才能重现当年镇北侯府的荣光啊!”
秦风沉默了,对薛长空的话半信半疑。
思索片刻后,他忍不住又沉声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呵呵!”冷笑一声,薛长空就转过了身。
“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此秤一边是功名一边是情义!功名重情义必然就轻;而功名轻情义必然就重!”
“齐王殿下,你如今虽位居监国,可功名情义你却一个都给不了,如此又叫人如何在将希望寄托于你身上?”
“王爷一年前来长安,本打算是借你之手去做他想做的事的!但可惜,你却太不识抬举了!”
“放肆!薛长空你虽然是江湖成名已久的宿老前辈,可如此对齐王殿下说话,你就不怕连累九族吗?”
薛长空话音刚落,对面燕十三就瞪着眼睛凌厉的呵斥道。
然而面对这样的呵斥,薛长空既不怒也不急,反而是呵呵轻笑了一声就道:“呵呵九族?老夫如今算是镇北王府的家臣了,九族的话当要将镇北王府算在其内!可若是算镇北王府的话,那你口中的齐王乃至于大秦皇帝恐怕也都要牵扯一些了!”
“如此算下来的话……啧啧,小娃娃你的胆子很大啊!是想造反吗?”
当着燕十三的面,薛长空竟是板着指头算了起来,待之后他更是故作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说道。
“你……”
燕十三语塞,一时间涨的满脸通红。
待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秦风后,当即就慌乱的下马跪地请罪道:“王爷恕罪,臣,臣,没那个意思!”
秦风沉下了脸,倒是没有因此而生气。
只是在看到燕十三如此不堪,竟是被薛长空的三言两语就吓的失去了方寸,心里不由的多了些怒气。
想想叶千尘手下的人,从老到小莫不是能独自担当大任的英雄人物,而反观他……
这般想着,秦风就略感烦躁的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就阴沉开口道:“日后没那个本事,就莫要说那些大话了,免得让人耻笑!”
说完,他又看了眼燕十三身后的人,问道:“你们不守在皇城,来这里做什么?”
“殿下恕罪,是臣看到南门巡防营发了警信,怕殿下出事所以特来护驾!”
燕十三额头冒汗,紧张的解释道。
“哦?所以呢?你们气势汹汹的过来,却连王府的大门都没看见,就被一个半截土都埋到脖子的薛长空给挡住了?”
“呵……燕十三啊燕十三,你可真给本王长脸啊!”
“就你这等废物,倘若本王真的遇难,你怕连本王的尸首都不见得能看到!”
“叶千尘能带着五千精锐一路从北境冲杀过来,而你们却连这短短的十里之地都闯不过去,简直是丢人现眼!”
“匹夫尚有三分血性,而你们……”
秦风气急,手拿马鞭就指向了燕十三等人,随后心中憋闷竟是张口就喷出了血来!
他身上现在都还沾染着鲜血,然而眼前这群声言护驾的人却连刀都不敢拔出来,这简直是笑话,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