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鹤青要继续动作时，般姝却推开他，嫌恶地蹙了下眉，“滚吧，真恶心。”
鹤青脸色惨白。
真恶心？
是说他的爱恶心？还是他的触碰让她恶心？
又或者两者兼有？
他脊背僵直。
在般姝嘲弄的目光中，他乖顺地垂下头颅，恰如惹主人厌烦的家犬，“……好。”
房门被掩去。
般姝阖上眸子慢慢睡去。
床榻边悄无声息出现一团青白的云雾。
云雾中男人清冷昳丽不可逼视的冷白面容似九天之上的神只。
他眉眼极沉静。
好似万物苍生都入不了他眼。
他看了般姝许久，最后眸中的疑惑之色缓慢消散了些，“我曾爱过你么，为何这颗心脏，生涩疼痛？”
他是天道。
天道无情丝，更无七情六欲。
严格来说，他甚至不算是人。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心痛的滋味，这种感觉危险却又引他沉沦。
天道捂住跳动得越来越快的心脏。
神情是罕见的迷茫之色。
他不明白自己这是什么了。
看到她。
就有什么仿佛在失控。
天道无奈压下这股陌生又来势汹涌的情绪，他指尖凝聚起一团冰蓝色的光，轻轻点在熟睡少女的额前，“答应过他的，帮你破劫。”
“从此以后，本座便与这尘世再无瓜葛。”
天道顿了顿，忽略心尖的异样。
正要转身离开。
睡梦中无知的少女却轻轻拉住他的衣袖。
小声挽留：“……别走，好不好？”
她是在说梦话，天道知道。
可他心里仍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抹欣喜之情。
他决定放任自己短暂沉沦。
他是天道。
他完全可以做到及时抽身，天道想，他才不是扶策那个蠢货。
天道从来不知道，在这藐小的人间，竟真有人生了一副美到天地失色的容貌，他不是造物者，他生来就是天道。
他没有什么美丑之分，善恶之念。
可是他莫名就知道。
眼前的小姑娘在这个世间，是最漂亮的存在。
天道冷清的眸光缓和了些。
直到看到她眉心隐约闪烁的圣洁白光。
天道伸出修长如玉的大手想要去窥探她，指尖一烫，他蜷缩了下手指，有些新奇地看着那团愈盛的白色光芒。
——天神的偏爱？
这贫瘠而荒芜的世界，真的会有天神的存在么？
她身上有秘密。
天道断定。
天神与天道可不同。
天道是一方小世界的掌管者，规则制定者，而天神则是凌驾于天道之上的，某种更为自由的存在。
不知不觉间，窗外天光大亮。
少女也有即将苏醒的迹象。
天神眸子微微有些慌乱，连忙捏了个瞬移诀消失在房间里。
他走后。
床榻上原本熟睡的少女缓缓睁开水润清醒的眸，眼里哪里有什么睡意？
第二天晚上。
天道又来了。
他偷偷地看了她一晚上，感叹造物者的伟大，居然能创造出如此漂亮而精致的狐狸。
第三天晚上。
……天道再次如期而至。
他不太满足于只能见到熟睡的她。
他渴望看她睁开眼睛，灵动地笑，就像对扶策那样。
……
第七天晚上。
天道决定叫醒她。
“般姝。”
他声音似淬了千年不化的冰雪，又带着洗涤人心的神性，让人下意识连骨子都感受到重量，恨不得跪地匍匐，以示恭敬。
可她没醒。
天道有些郁闷地伸出指尖，戳了戳她柔软的脸颊。
“你怎么还不醒呐？”
他又戳了一下，发觉手感不错，眼睛亮了亮。
他找到了一个更好玩的东西。
于是便暂时放下叫醒她的心思。
直到天亮，天道才恋恋不舍离开。
般姝无语地揉了揉发酸的脸颊，天道这个幼稚鬼。
……
第十天晚上。
天道闷闷不乐地直勾勾盯着少女紧闭的眼皮子看：“般姝，你别睡了。”
他原先以为她还会像往常一样不会醒来。
但少女纤长浓密的睫毛先颤抖了下。
天道被吓得浑身一抖。
忙站起来躲到屏风后面。
般姝从床上坐起来，雪白里衣微微半敞着，露出令人遐想的浑圆弧度，肌肤比霜雪还要再白上三分，触感想来更是极好的。
“谁？”
她嘟囔了下。
天道如愿听到了她的声音，但他却失落地垂下眸。
他拥有扶策的记忆。
他知道，在扶策面前，她不是这样的。
她的声音总是温温柔柔的，带着连绵不绝的，惹人脸红的情意。
不像现在——
冷冰冰的。
天道委屈地走出屏风。
般姝似是意外地挑了下眉，态度冷淡，“道君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变回天道的扶策。
容貌似乎并无大致变化，只是眉眼更加清冷昳丽，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感与天生合该高高在上，俯瞰人间的矜贵。
他漂亮的瞳孔微微发着圣洁的银白色。
天道这才想起，她不知道扶策为了她，已经消失于这天地之间了。
是的。
天道从不认为扶策是他。
但他决定暂借扶策的身份用一下。
“你……过得还好么？”他努力回想起扶策的样子，模仿他的语气与神态。
般姝古怪地觑了他一眼，“你发的什么疯？”
天道愣住了。
普天之下，居然有蝼蚁敢说他发的是什么疯？
岂有此理。
但他不想同她计较。
一只蝼蚁罢了。
“你的身子可有大碍？”天道含情脉脉地望向般姝，可那双银灰色的瞳孔却毫无感情波动，他眸中隐约划过一丝挫败，嘟囔，“好难……”
般姝自嘲地笑了声。
“拜道君所赐，般姝一切皆好。”
“不过道君这是抽得哪门子风，竟到我这来撒野？”
天道将她眸中的脆弱看得分明。
心尖一痛。
尚且还未理解这抹莫名其妙的情绪来的缘由，便瞧见少女红着眼眶，倔强地不去看他，只一遍又一遍地说，“我讨厌你……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喜欢？
天道迷茫地捂住惴惴生痛的心脏。
这是扶策最想得到的东西。
他可曾知道。
少女是真的喜欢过他？
可如今即便是知道，却也于事无补了。
他又不是扶策。天道有些酸溜溜地想。